第三回 状元郎东床招驸马 秦香莲寻夫进京城
贤女卖发行孝敬
感动街坊众乡邻
剪发行孝人称敬
相助凑得几两银
便将棺木来买定
装殓公婆二双亲
香莲卖发回家转
街坊老幼也来临
忙将公婆来入殓
又请道士荐亡灵
多亏邻里来帮助
浼送二老上山林
且说秦香莲安葬了公婆后,僅剩母子三人孤孤孤零零,冷冷清清,家中一片凄凉景象,好不悲惨也。
看起来
老天生人在世间
谁都不怕度荒年
天灾降临民遭戕
何日云散见青天
好个贤德香莲女
历经辛酸受煎熬
自从安葬公婆后
秋残无收又冬天
肚中饥饿谁照管
身上寒冷谁懊怜
寒冬天母子三人无依靠
度一日来如一年
要到何日天开眼
夫妻才能得团圆
秦氏女度荒年受尽苦楚
挨饥饿遭寒冷日夜啼哭
堂上的二公婆双双亡故
有冬哥和春妹奴怎顾扶
夜晚间难入睡思念夫主
不知他在外面是祸是福
奴的夫去赶考不知何故
为什么到如今者性全无
那日他上京城单人行路
孤单单他一人晓行夜宿
莫不是奴的夫出了事故
怕的是遇强贼命遭乎乎
莫不是奴的夫迟延耽误
错过了赴考期病在中途
莫不是心悇(缭)乱文不显著
不能够中皇榜又()气不服
莫非是盘费少难归故土
顧羞耻怕回家无脸见奴
想奴夫饱才学诗书满肚
十年来寒窗苦经纶满腹
中皇榜封了官忙于事务
或许是在京城高官厚禄
莫不是奴的夫另取一妇
得了新忘了旧抛弃了奴
想奴夫明事理识时达务
他马能负奴家不念当初
这件事叫奴家难以揣度
奴要去寻丈夫看是何如
若能够在菁纯会见夫主
夫妻们重欢聚就是万福
将家中苦楚情向他倾诉
叫夫君知此情决不负奴
香莲女想到那情深之处
领儿女上京城千里寻夫
秦香莲寻夫路上受尽艰苦,暂且不表。再表陈世美进京赴考,晓行夜宿,非止一日到了京城寻了寓所住下,等候考期,歇了几日,考期已到。
考期到日钟鼓响
各路才子进考场
人人都是读书子
个个都想状元郎
考官出来把话讲
考生洗耳听知详
考场规矩现交代
然后出题做文章
考场里默默无声没喧嚷
文章滔滔纸上忙
考过数日才出榜
看谁是状元榜眼探花郎
金榜贴出人人望
但愿榜上把名扬
只望名列皇榜上
自己排在那一行
若是无名中皇榜
悄悄收拾转回乡
世美亲自去观望
不由心中喜非常
第一名陈世美名字在榜上
御笔钦点状元郎
世美欢喜回寓所
无比高兴喜洋洋
只等皇王圣旨降
入朝面圣见君王
且说金榜贴出两,皇王发出圣旨宣召新科状元陈世美入朝见驾,世美听宣,走上金銮,跪在君前,口称万岁万万岁。三呼已毕,当驾官示新科状元在于鳌头之上,见过文武百官,世美谢过皇恩。金殿上皇王爷见陈世美生得一表人材,龙心大喜,御赐尚方宝剑、蟒袍玉带,吩咐骑马游街。陈世美在金銮殿上蟒袍加体,玉带垂腰,出朝上马有百官跟随,游街示众好不荣幸。
世美游街且不讲
再表皇爷万岁王
卷帘退朝回宫去
会见正宫皇娘娘
皇爷开言把话讲
御妻听孤说言章
今日寡人在殿上
见了新科状元郎
他名叫做陈世美
手上写的好文章
眉清目秀好模样
人物出众貌端庄
欲将公主来许配
招为驸马在东床
不知御妻怎么样
特来与你细商量
娘娘闻言喜心上
全凭万岁作主张
经过万岁龙目望
定是美貌好才郎
臣妾去对公主讲
不负王爷好心肠
且说娘娘对公主说知此事,公主欢喜非常,回言说,但凭万岁作主,谨遵圣意。娘娘大喜,将公主之言回复圣上,万岁龙颜大喜,传旨张丞相为媒说明此事,于宫中摆设筵宴,宣召四大文官,入宫赴宴。四人听宣,来至宫中。
正宫设宴排齐整
宣召文官四个人
乃是丞相包文正
护国军师刘大人
新科状元陈世美
张丞相来做媒人
饮酒之间闲谈论
讲的多是古贤文
也有说来也有问
对答如流句句真
酒过三巡菜无味
张丞相启口口开言问一声
状元公今年多少岁
家中还有什么人
世美听得丞相问
心中暗暗自思忖
回答言词需谨慎
说话不可乱胡云
其中必然有道理
定有婚姻大事成
连忙回答容告禀
学生祖籍河南人
年岁将近三十整
家贫读书未配婚
家中仅有父和母
连我共是三个人
今见丞相来相问
不敢虚言哄大人
却说包丞相在谈话之中,见世美讲到自己年庚和家中人口时,说话迟钝,言语吞吐,心中怀疑,便对世美问道,状元公可曾读过周礼?世美答曰,读过了。包丞相又说道,一般男长十八当婚女大十六当嫁,状元公年近三十,尚未婚配,未知是何道理?世美心中暗想,今日宫中饮宴仅有四人谈话之中,又重于年岁婚配,细问于我,想必我有驸马之份,不可错过良机。但老包问话追根,须将巧言遮盖,方保不误。
世美一听包公问
不由心下暗耽惊
人说开封包文正
只论国法不论亲
今日在此将我问
巧言遮盖要小心
当即回言容告禀
细听小生说分明
婚姻本是前生定
小生无缘恨家贫
在学堂指望读书求上进
配婚何曾掛在心
若是小生已婚定
那有心肠读五经
我若求学不助紧
榜上马有我的名
那能在此把酒饮
丞相大人请放心
却说陈世美巧言遮隐,张丞相刘大人一听此言有理,信以为真没甚话说,唯有包公始终怀疑,以正言告之。
尽管是美巧言语
包公始终有怀疑
见他说话不流利
料想必定有前妻
包爷心中多考虑
便对世美把话提
状元公请休生气
老包说来听端的
宫中说话非儿戏
切莫瞒下把君欺
若在家中未婚妻
千万莫把话说虚
若是家中有妻女
知你变心定不依
今番说话须认定
要说真的莫差移
若是考虑不仔细
怕的是后来犯法悔不及
老包良言相劝你
望包原谅莫性急
话说张丞相见包爷盘问陈世美配婚之事,正言相告,陈世美一口认定尚未娶亲,心中暗想万岁认定,托我为媒,如果陈世美说假对他有害无益,料想陈世美在此说话非同儿戏,岂敢说假,遂直言说道,状元公既然如此,万岁王爷意欲招为驸马,未知尊意如何?世美答道,既是万岁皇爷圣意,小生岂敢有违反。
世美说话隐真情
当今驸马大事成
这是万岁皇圣意
岂是平常下等人
皇亲国戚谁敢讲
何惧包拯与众臣
到后来纵然将我定了罪
公主也背臭名声
这是该当我有份
荣华富贵天凑成
故尔陡胆来答应
事后谁人敢追根
酒完席散各归府
单表丞相张大人
且说张丞相将此事奏闻圣上,万岁皇帝龙心大喜,择定吉日良辰传旨,招赘新科状元,陈世美为东床驸马,佳期到日,于皇殿中摆设香案,在一片鼓乐声中,有宫娥彩女引出公主与状元郎,三呼九叩,拜过天地皇王,过往神灵寺乘其鸾凤之好,大设华宴,百官皆来庆贺,暂且不表。陈世美从此享尽了人间富贵欢乐,已极成天在那状元府内与公主朝欢暮乐,把那进京赴考时和前妻秦香莲十里送夫所说的话,一概付于流水,置之度外,家乡荒旱,粮米无收父母双亡相连,母子三人受尽千辛万苦,更是不知矣。陈世美的无义荣幸,暂且不表。
再表那香莲母子肝肠断
路上思量泪不干
可恨时年遭荒旱
家中无粮衣又单
盗贼四起时风乱
丈夫一去不回还
丢下家中全不管
妻室儿女受饥寒
时常挨饥又饿饭
寒冬已近受摧残
儿女饥饿凭叫喊
香莲心中似箭穿
家无丈夫男儿汉
母子三人度日难
一心进京寻夫主
那管千水万重山
在途中儿女年幼行路慢
秦香莲鞋尖脚小步艰难
母子们白日村中去要饭
晚来庙内把身安
饱一顿来饿一顿
一顿稀来一顿干
或时野菜来当饭
或时一天得一餐
母子们忍饥挨饿衣破烂
寻夫路上遇严寒
真正是长行偏逢脚又短
远渡恰遇漏底船
遇看好人心慈善
送件旧衣儿女穿
过了无数岩与坎
翻过不少老深山
淌了不少血泪干
受了不少苦与寒
母子们路上真凄惨
历尽艰苦与辛酸
香莲母子多磨难
说不尽来表不完
这一日好容易来到京城地
寻个小店把身安
却说秦香莲母子三人,一路上饱尽苦头,这一日来到京城寻一家小店住下,那店主见秦香莲是一个异乡妇女,问其来由。香莲便将寻夫之事细说一遍,店主便问道,你丈夫姓甚名谁,多大年纪?香莲答道我夫名叫陈世美,今年已有三十岁了。那店主听说是陈世美之名饱了一惊,连忙说道:
店主闻言唬一惊
娘子你且听我云
歇我店中不要紧
说话还得要小心
新科状元陈世美
招为驸马在朝廷
他在朝中招驸马
怎么又是你夫君
他先娶你为妻子
后招驸马有罪名
娘子呀劝你赶快回乡去
弄得不好大祸临
如今世美观一品
知道必然下绝情
香莲听了此言心中暗想道,猜他是另娶一妇,抛弃了奴家,谁料他招了驸马,也许是享受了荣华富贵,忘记了家中一切,想我受尽千辛万苦好容易来到这里,怎肯轻易回去,既已到此,还须会他一面,看是如何。连忙对店主说道:
香莲启口把言开
店主你且听开怀
我两夫妻情常在
千里迢迢到此来
他怎肯忍心来加害
此事不必胡乱猜
有甚祸事我耽代
定不连累你招灾
店主听了也无奈
妻会丈夫是应该
不过好是好心把话来交代
怎能连累我招灾
且说香莲在店中歇下,心中寻思,如今我夫身为朝廷驸马,要会见他,那皇宫内院,岂是一般平民百姓能够进得去的?还须想一个妥慎办法才是道理。
香莲心中自思想
怎能得会我夫郎
先前店主对我讲
出于一片好心肠
当今驸马有名望
弄得不好没下场
只说做官有希望
谁知相见费筹量
若不会他空回去
千里到此为那行
究竟怎样才恰当
想尽百计与千方
只有长期去卖唱
定然能够遇贤良
替我从中助一膀
就能得会我夫郎
一来有钱交店账
二来容易混时光
惟有这个办法想
不然空自跑一场
带着冬哥和春妹
大街卖唱走忙忙
第四回 秦香莲进京卖唱 陈世美不认前妻
且说秦香莲把与丈夫分离,将近一年来的经过和遭遇编成一曲《十二月寻夫》小调,领着一双儿女走出店门,在那大街热闹之处唱将起来。十二月小调是:
正月里来是新年
一家老幼喜团园
父母夫妻和儿女
阖家欢聚在堂前
二月里来好春光
丈夫苦读在寒窗
求官赴考把京上
十里送夫情义长
三月里来是清明
丈夫赴考到京城
堂上公婆妻孝敬
家中事务妻耽承
四月里来栽早秧
乡村农户种田忙
愿夫在京中皇榜
家中老幼也沾光
五月里来是端阳
端阳美酒兑雄黄
妻在家中倚门望
只望我夫早回乡
六月里来热难当
家乡久旱遇灾荒
可恨无情天灾降
黎民百姓遭了殃
七月里来秋风凉
家中老幼更心慌
苦情难对别人讲
夫在京中不知详
八月该是早谷黄
家家无粮收进仓
老小饿得脱猴像
掏些野菜充饥肠
九月里来是重阳
妻室儿女更悲伤
堂上公婆双去世
无棺装殓哭断肠
十月里来小阳春
思想丈夫闷沉沉
灾荒年景无人问
千里寻夫上京城
冬月里来大雪天
寻夫路上苦难言
受尽千辛和万苦
妻室儿女受熬煎
腊月里来了一年
但愿见夫早团圆
一家老小得欢聚
夫妻恩爱胜从前
秦香莲在大街之上唱起《十二月寻夫小调》,悠扬悦耳,情词动人,众人围绕而听,无不赞叹,暂且不表。再表朝中正当皇国母诞辰之日,文武百官入宫拜寿,驸马公主更不例外,寿堂中宫娥彩女来来往往,热闹非常,难以表尽。
拜寿已毕摆酒宴
众百官开怀畅饮喜洋洋
珍馐美味齐摆上
美酒佳肴样样尝
一边做的包丞相
一边做的状元郎
其余大臣不消讲
文武百官都在场
金杯齐把酒斟上
先祝贺皇娘国母寿无疆
世美此时心中想
还须要唱曲助兴饮酒浆
差官奉命往街上
见些人围得满满在一堂
正是香莲在卖唱
那差官就把香莲喊到场
闲言闲语且不讲
单表香莲唱一章
却说秦香莲领着一双儿女来至宫中,站在中间,面向宫外,
背朝百官唱着春夏秋冬四季歌道:
春季里来绿满意
丈夫赴考上京邦
丢下父母儿和女
恩爱夫妻两分张
包丞相在座上听了,便对着陈世美和百官说道,这女子定是寻找丈夫进京来的,便叫香莲接着唱道:
夏季里来热难当
天干久旱秧枯黄
夫在京中无音信
家乡处上闹饥荒